妈，想你了。这是你去世后的第三个母亲节，之前不觉得，近几天是咋了，晩上老做梦，梦见故乡的门房里来了一阵“过堂风”，风吹乱了你的头发，吹得大门门环噼啪作响，我琢磨这是家里哪儿不安宁了。

　　从江南一回来赶紧去看你，到了墓地点燃香烛，悄悄和你说了一会儿话，看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，临走我把带去的水打开给你先喝，剩下的我喝，好美，好甜，好难受，我全咽进肚子，心里却是满满的泪水。回到家，我在客厅里来回转圈圈，身上都觉得轻松了好几斤。

　　妈，三年前送完你不久，我去南郊开会，一天午饭后回房间休息，顺手掏出手机点到“妈”，想打个电话问你吃完饭了没有，忽地回过神来，一时控制不住自己，哭得泪流满面，泣不成声。

　　妈，在你走之前，手指着床头柜，我以为你要喝水，拿一样不是，再拿一样也不是，又从小抽屉里取出一个手绢包的东西，你接过手里又递给我，里面是一些票证。之后你又朝着一个方向在示意什么，想来猜去，家里人顺着你的意思到餐厅看了也没发现什么，最后从餐厅西边的门上抽出一串钥匙，你捏在手里，环顾左右，然后使上自己仅有的力气放在我的手上。一把钥匙，沉甸甸的，这明明是一个家呀。

　　妈，爸爸先你七年去世，学校为照顾你生活方便，给你重调了居住的楼层，在搬新房的那天，你倚在一间屋子门口看着人家挂窗帘，我走过去也给愣住了，有意问：妈，这窗帘布颜色行不行，你说：好是好，就是有点儿丑。好一个“丑”字让我喜出望外。一个礼拜后，我跑到布艺专卖店，重新选了布料替换了之前的窗帘，事后你说我，嫌我又乱花钱。

　　妈，在故乡我出生的那间小屋门口，曾经有过一只大蝴蝶，紫色的，摇曳着透明的翅膀，你穿一身白色的像纱的衣服，从后院蹑着脚步轻轻走来。这是我做过的梦，多少年来一直藏在心里。神奇的是，在为你下葬的那天，头顶真有两只蝴蝶翩翩起舞，在场的人都看到了，只有我心里明白，妈妈是那美丽蝴蝶的化身，照亮我的家园。

　　我去医院看你，坐在你床边，脑子里胡思乱想：妈，如果哪天你真的要走，就在我不留神的时候，悄悄地走了，变成一朵小红花，在洁白的床单上。我还想过你走的其它方法，但这个结果应该是最美的一种。可事实不是想像，妈真的死了，我再也没有妈了。

　　大寒那天，我坐朋友的车经过家门口，心里不由一阵酸痛，要是从前，我肯定要停下来回去看看，听你说上几句话，如今你们都走了，我回去看谁呀，心里装的全是你们从前的样子。

　　妈，你去世后，爸爸为你设了灵堂，大约是黄昏时分，条案上供着爸爸画静物的瓜果，墙上挂一幅黑白照片，是我们兄弟三人和妈在一起的合照，可我从来没见过，这是谁照的，难道是爸爸画的，一会儿，爸爸忙完，你和他各坐条案两头，我和两个弟弟面朝二老站成一排，屋里头雅雀无声，黄昏黏的撕都撕不开口，尽管我怎么努力也使不上力气，等我慢慢醒来，睁开双眼却是梦一场。

　　妈，又到一年麦黄的季节，故乡的人又开始收获了。

邢庆仁

2018.5